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章

關燈
沈南枝楞了一瞬,很快便回過神來,忙站起身來,張了張唇,一時間卻又不知說些什麽好。

她自是認出了來人是陸衡,是她剛成婚的丈夫。

可除卻昨日兩人拜堂時短暫的蒙著紅蓋頭相處了片刻,此刻才是他們頭一次面對面相見,她不知該如何喚他,更不知要如何與他說話。

陸衡眼眸在沈南枝身上來回打量了一番。

不知是否是他此前對自己的心理暗示太大了,這會當真見了沈南枝,竟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只覺比自己原本所想象的糟糠之妻模樣,要好上太多了。

想起自己的來意,陸衡動了動唇,先一步打破了沈默:“在做什麽,可是驚著你了?”

沈南枝搖了搖頭,下意識瞥了一眼書案下,那張宣紙已是藏好,陸衡應當是瞧不見的,這才放心了些,低聲回道:“沒有,只是在看書罷了。”

書案上一本書也沒有,陸衡雖是瞧見了,但也並未拆穿這個謊言。

來此之前他想過無數種和沈南枝面對面的場景,興許這個被他荒唐之舉氣急了的女人會在見了他的第一時間給他一巴掌,亦或是因他昨日冷落她,今日她便以牙還牙給他一個冷眼後便不會再搭理他半分。

他都做好為了顧全大局而拉下臉面來的準備了,可什麽都沒有。

沈南枝安靜乖順得令人吃驚。

自是不會有女子能夠容忍丈夫明目張膽越軌的行為,更何況是在他們的新婚之日,沈南枝卻不吵也不鬧,沒有別的可能,只是能她壓根不在乎他,也更不在乎這樁婚事。

想到這個念頭,陸衡心底蔓上一股極為不舒服的占有欲來。

他雖是瞧不上沈南枝這樣平平無奇的女子,可對於沈南枝來說,嫁給他已是攀上了高枝,如果不是因為陸家做了手腳,她這樣的女子,就是擠破腦袋也不可能進得了國公府,更甚至尋不到次他萬分之一的夫君。

那她還有什麽不滿的,莫不是覺得嫁給他還委屈了自己不成。

沈南枝未曾註意到陸衡面上微妙的變化,她僅是在方才擡眸看過陸衡一眼後,便一直垂下了頭,她與人相處之際,似乎向來都是這副姿態。

只是她瞧不見陸衡的面色,卻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尷尬氛圍。

她知自己改變不了什麽,即使陸衡不願娶她,她也不願嫁,可如今她除了就這般認下這個命運,還能有什麽別的出路呢。

沒有了。

咽下心頭的絕望,沈南枝認命般開口輕聲道:“世子可用過午膳了嗎?”

陸衡臉上的不悅之色頓了一瞬,再次想起自己的來意,便順著她的話回道:“未曾,我來此與你一起。”

沈南枝聞言很快點了頭,福了福身子便前去喚春夏秋冬傳膳,那略帶匆忙錄取的身影,不知是在雀躍丈夫前來同她一起用膳,還是在慌忙逃離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

陸衡看著那離去的背影,忽然又覺得應當是前者。

若說查案一事他不擅長,但在女人方面,他不識千人,也識百人,女人的心思大抵就那麽些。

聯想到母親所說沈南枝在家的處境,他這便推翻了方才自己所以為的沈南枝不在乎他的猜想,只覺沈南枝這是溫柔乖順到了極點,只能咽下心中的委屈,對他昨日所做之事敢怒不敢言。

這倒令他覺得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

娶妻於他而言不過是房中多了個女人,而這個女人既沒有自己原本想象的那般糟糕,還不吵不鬧一心想著討好自己,哪有男子會不喜乖順的女子呢,留這樣的女子在家中,他不僅能少去不少麻煩事,也不會影響了他原本的玩樂。

倒是美事一樁。

思緒間,春夏秋冬已端來了膳食在外屋擺了滿桌。

再瞧沈南枝,陸衡已是覺得順眼了不少,連帶著面色也緩和了些,先一步坐上桌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柔聲道:“過來坐吧。”

沈南枝點了點頭,在陸衡身側坐下後便又聞他道:“我知你以往在沈家興許過得不太順暢,不過你放心,你既已與我成婚,日後便是國公府的世子妃了,只要你乖順聽話,我自是不會虧待了你。”

陸衡對自己這番說辭很是滿意,甚至都不用側頭去看沈南枝的反應,面帶春風便動了筷。

以至於他並未瞧見沈南枝在他道出這話的一瞬間,微微蹙了下眉頭,但很快又松開了來。

沈南枝微不可聞地應了聲,心裏卻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所以陸衡這是想讓她在這國公府內當個掛名世子妃,而自己繼續在外花天酒地嗎。

實則,這於沈南枝而言已是比在沈家的日子要好過太多了,說不定她可以以世子妃的名號偷摸雇先生教她讀書寫字,在國公府大抵也需不著她自己做粗活重活。

可然後呢。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子行魚水之歡,然後自己卻作為一個擺設,作為一個傀儡,永遠頂著這有名無實的世子妃名號,就這麽度過自己的一生嗎。

她對陸衡並無男女之情,也並未希望能與他有多麽幸福美滿的生活。

她心中所想,並不在此,卻好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擁有她所願景的生活,

陸衡吃了幾口菜又逐漸反應過來,覺得有些不對味。

沈南枝的反應沒有達到他預期的效果,她沒有萬分欣喜,也沒有感恩戴德,難不成是自己會錯意了?

陸衡狐疑地轉頭看了沈南枝一眼,一想到沈南枝對自己的慷慨毫無反應,這便又覺得她這張素淡的面容叫人有些倒胃口了,清了清嗓不悅道:“你若覺得有何不妥,不妨說出來,莫不是這會藏著掖著,背地裏又議論我作為丈夫將你給虧待了不成?”

沈南枝聽出陸衡語氣中對自己的幾分厭棄之色,或許這便是父母曾說過,她這姑娘一點也不討喜吧,討不得長輩的喜愛,討不得路人的喜愛,就連初見她的夫君,也在不到半刻鐘的功夫對她生出了厭煩。

但她實在不知如何才能討喜,分明她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好似她僅是出現在旁人的視線中,她便攬下了一身的過錯。

默了片刻,沈南枝搖了搖頭,不知要如何回答陸衡的話語,只能順著需得道明的事,隨口問道:“明日回門,你可得閑隨我一同回去?”

沈南枝轉移話題的問話聽進陸衡耳中,卻又有了別樣一番思緒。

陸衡手上頓了一瞬,微蹙的眉心逐漸收緊了些許,大抵反應過來沈南枝這是在不滿什麽了。

這女人莫不是要了世子妃的名,還想讓他對她生出夫妻之情吧。

陸衡覺得沈南枝實在有些不自量力,更是貪得無厭,她莫不是不知自己幾斤幾兩重。

這種姿色,放在任何時候他也是瞧也不會瞧半分的。

陸衡方才生出的幾分耐心和松緩在此刻已是完全消失殆盡,他不輕不重將筷子一放,板著臉起身敷衍道:“明日我有公務在身,你便自己回去吧,我吃好了,先去忙了。”

說罷,也不管自己這話有多麽不得當,不待沈南枝回答,轉身便離開了外屋。

——

屋外的丫鬟小廝興許會議論世子爺來此用膳僅過了半刻鐘便離去是為何,就如議論昨日她獨守空房一事一般,但沈南枝卻無心去思慮那些她本就無法扭轉的事實。

草草用過膳,待到下人將外屋收拾了去,沈南枝再次坐回了書案前。

此前那寫了一排字的信已是用不得了,攤開新的紙張,沈南枝再次開始重覆陸衡來之前所做的事。

信要寄給一位她相識已久的朋友。

是的,朋友。

那算得上是沈南枝唯一的朋友了,一位素未謀面,僅是已書信來往的朋友。

沈南枝從未將此事告知過任何人,她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粗鄙女子,卻以文字書信的方式在交朋友,這是一件多麽可笑之事。

甚至,那人興許並未將她當做過朋友,但那人卻算是沈南枝絕望的人生中,唯一的救贖了。

沈南枝自午後一直在書案前坐到了黃昏,反反覆覆多次,總算是寫出一封自己較為滿意的信來。

她小心翼翼將信紙裝進信封中,而後又覺得不放心,再次將信紙拿出來,攤開反覆檢查了兩次,這才又將信裝回了信封中。

做完這些,沈南枝在書案旁的櫥櫃底拿出了昨日才搬進來的嫁妝盒子。

一個方方正正的大盒子裏,卻並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值錢物來,沈南枝卻極為珍惜的從最裏拿出一個長條型的木盒來。

木盒打開來,裏面是好幾封已拆開過的信封,是那人曾給她的回信。

信封不多,若相比沈南枝向那人寄信的頻率,那人的回信算得上是極為敷衍和冷漠了,但沈南枝仍是極為珍惜的珍藏著那人寄回的每一封信,時不時便會拿出來反覆翻看。

明日陸衡既不與她一同回門,她也得以有機會能獨自前去將信寄出。

至於她獨自回門所要遭遇的困境,相比這封將要寄出的信,似乎也並沒有那麽令人難過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